影片中的节奏,其实包含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什么段落用什么样的节奏去表现才合适,二是用什么手段去实现这个节奏。简单地说,就是该做什么和怎么去做。
先说“该做什么”,这是剪辑思维的范畴,是剪辑师对于情节、人物和时空关系的认知程度和控制力的问题。它是真正决定镜头在屏幕上停留时间的重要因素,也是释放节奏活力的关键。
控制节奏要考虑到事件发展的因果逻辑本身、当时人物的地域认同和心理变化,要求编者对戏剧任务和人物有深刻的认识。
再说节奏对于时空关系的整体控制。一说到节奏,大多数时候会被误解为“快”。电影的节奏好坏不在于快慢,而在于与情节发展及人物心理的契合程度。有生命力的节奏应该在综合因素的作用下,张弛有度。比如《海上钢琴师》,它要展现的是一个关于梦想和生命的选择的主题,其整体呈现的是如小夜曲一样舒缓悠扬的节奏,但其中那个17分钟的大颠覆高潮,节奏又是多变的,由慢而快,层层递进,直到急如流星闪电。
《热血警探》是带黑色幽默性质的警匪片,整部电影节奏很快,但安琪和女友的戏份却因为温暖而相对缓慢。
说了“该做什么”的问题,再说“怎么做”的问题,就是用怎样的方式去实现节奏。
影响节奏的因素很多,比如景别的变化问题。景别越大,节奏越慢;景别越小,节奏越快;全景比中景慢,中景比近景慢,近景比特写的组接慢等。再比如镜头长度的变化:镜头越长,时间越长;节奏越慢,镜头越短;时间越短,节奏越快。
此外还有节拍的问题、色彩的强弱问题,运动的快慢问题,声音的强弱问题等等,都能影响节奏。也就是说,它们都是“怎么做”时可以利用的元素。利用它们,通过不同的剪辑技法,形成不同的节奏,达到不同的效果。
比如,现代商业片的节奏比起十几年前来要快了许多,在叙事上就是利用跳切和省略来抽离时空和动作,达到加快叙事节奏的目的。而镜头的运动方向与速度(欧洲商业片较喜欢用)快速剪辑和多角度、多景别的视觉奇观营造(美国商业片较喜欢用)也是形成影片整体或是某些段落节奏、制造一些峰点的好办法。
下面我们从剪辑技法的角度来讲一些商业片制造节奏、达到不同效果的剪辑方法。
1.如何改变原有节奏,暗示和渲染某种情绪
①利用微小镜头或碎镜头改变节奏
《U型转弯》的开头,有一个猫跑过的小段落,编辑用了几个镜头来创造一个变化的节奏形成的中镜头和特写镜头的正常汽车驾驶,就像一个小小的跳音,制造出一种暗涌,让人心里忽悠一下,营造出一种情绪动荡,暗示了主人公前途未卜的命运。
②利用延宕技法改变节奏
《撞车》里穿“隐身衣”的小女孩扑上去救父亲一场,剪辑师在一些正常速度的镜头剪辑中穿插了三个升格镜头,一个是将小女孩扑的动作做了升格,一个是将女孩的父母悲痛欲绝的镜头做了升格,还有一个是将开枪人惊恐的表情做了升格。这三个改变了原有运动速度的镜头,一下子就将误杀的痛苦放大到了极致。将观众的心紧紧扣住,然后利用小女孩的“活过来”一放,这种颠覆造成了极强烈的效果。
由此可知,利用延宕能将张力做大,时间抻长,这是电影渲染气氛的好方法。
《英雄》中那场胡杨林的打斗也正是用了一组延宕镜头,来制造一种优雅悲凄的氛围和情绪。而《U型转弯》里,主人公在超市被抢匪打劫,在快节奏的运用镜头组接表现主人公和抢匪纠缠的过程中,突然“嗽”一声,然后将“满天飞舞的钱”做了升格,这一下子节奏的改变,突出了“钱”这一载体的重要性,是主人公命运的“转折点”。
2.利用同类型转场技法形成节奏
我们知道,如果一个影片在几处转场时都用同一种手法,然后,对观众来说,就会形成一种心理暗示,即观众心中的节奏感。就像123-145-167这样,每到“1”的时候,就是下一组数的开始。这也是商业片常用的一种形成节奏的方法,因为这种坐标感在快节奏的叙事过程中,是很容易找到、形成并让观众感觉到的。它的好处也很多,至少有四个:既做了转场,又做了节奏;既能抽离其中不必要的时空和运用,起到了勾连线索或推进叙事的作用,又能渲染某种情绪。
《热血警探》里,警长安吉从伦教去桑福德的旅程就是运用连续的淡入淡出的方法,既做了转场又推进了叙事,同时形成了一种节奏。
我们可以通过截图看到,这组安吉坐在出租里的面部特写镜头的淡入淡出的组接,相同的转场组接方式和镜头运动,每一小节大致相同的镜头长度,形成了一种12-12-12的节奏感。同时这一个小段里的镜头长度和整部片子大部分时间12-13格剪辑长度的快节奏比起来,明显舒缓了许多。
再配上略带忧伤的背景音乐,渲染了安吉被发配到这个偏远小镇又被女朋友抛弃的失意且失恋的落寞情绪,那种淡入淡出之间的若明若暗造成的黑暗,同时暗示了这个小镇的平静中的不平静和安吉未必良好的前途。另一点要说明的是,这种淡入淡出的转场,运用出租车牌的特写和安吉看到的两个路标的特写,还抽离了长途奔波的许多时空和动作,加快了叙事的节奏。
3.利用跳切形成节奏
跳切可以在镜头的相似性和景别的相异性中产生一种错落感,从而形成节奏。
在《热血警探》中,有一组安吉从地产商人家里出来,一个斗篷人站在那里的镜头,就是利用同机位、从全景到中景的4个连续跳切,那种错落感形成了一种“叭、叭、叭、叭”的强劲节奏,营造出一种紧张感,用节奏展现出了惊悚的气氛。
上面的一组是直切的,还有一组是在跳切的过程中,还利用了特效, 将一个人的身影抠像,做成黑影,用其在四个跳切镜头前划过做了遮挡效果进行转场连接,伴随着“梆、梆、梆、梆”的声效,还有画面上暗红色似血般的灯光,它形成了更加有力的节奏和惊险效果,也暗含着观众的危险。
4.利用相似性形成节奏
相似性就是镜头展示的东西(或是主体,或是运动方向,或是运动速度,或是拍摄方式)大同中存在小异,在一组快速剪辑中,画面在人眼前都是一闪而过,而相似性镜头的接连出现,本身就给人以深刻印象,形成一种“出现过、又出现过、再出现过”的心理暗示,这就是一种节拍感。
《穿普拉达的女王》里,一组梅里尔·斯特里普每天进办公室都将外套扔给秘书的镜头就是用同样的长度、同样的景别展现她同样的动作,所不同的是她扔给秘书的那些衣服在变化。这样一共重复了6组,就很容易地利用快速剪辑形成了一种节奏。
而且这样的一种重复,用极少的镜头就向观众表示了很多天的变化,显示了梅里尔作为时尚杂志总编的生活品味(每天一套精心配搭的不同的衣服)。那“叭”一扔,爽利干脆,也显示了她强悍的工作作风和精明干练的女强人性格,时空的抽离和叙事的省略都很利落得体。
其实形成节奏的方法还有很多,比如视觉奇观、色彩、光线、声效甚至留白都可以,运用存乎一心,关键在于剪辑师要弄清楚这部片子或是这个段落要表现的是什么,强调什么,渲染什么,拍摄的时候镜头的运动是怎样的,素材的情况是怎样的,这样才能找到一种感觉,一种适合的节奏。
这就是我们在讲商业片节奏剪辑时说到的第一点,即“做什么” 的问题。真正“心中有数”了,甚或已经达到“心中无数”了,那么一切皆可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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